结婚以后,他要养活五个孩子。虽然他卖力地干活,在村里的砖窑上用独轮车推土、烧砖,4斤重的砖“一天能烧500块”;在附近拼命挖河道,“几乎每个河道都去过”。但这些并没有帮助他摆脱贫穷的追赶。“一天只有8两粮食,越吃不饱越觉得饿”。
正值壮年的耿生茂,闲下来的时候就套上车,拉着几个孩子一起去要饭。从商丘到开封再到中牟,100多公里的路,他拉着车一步步地走下来,要花大半个月的时间。耿纪营也曾经跟父亲走过这段路,他记得最难的时候“一家才要来一个饺子”。
慢慢地,大儿子结了婚,几个儿女分了家,也就没人和耿生茂一起讨饭了。乡间泥泞的土路变成了整洁的水泥路,路边的稻草平房变成了砖瓦房又变成了楼房,耿生茂依然走在讨饭的路上。
“我知道他身体不好,也担心以后对不起俺哥俺姐,和俺儿子侄儿。万一(在外面去世)和我母亲配不了葬,还得亏欠一辈子。”耿纪营说。
但自始至终,这条乞讨路上没有人来试图找寻过耿生茂。直到最近,他的身份证被意外公布。
这已经是耿生茂第3次去郑州了。同村一个乞讨的老人把他带到了纬五路和花园路,告诉他“这里开公司的多”。每天早上8点,耿生茂都会准时出现在这里,晚上6点多再回到栖身之处。那是附近一个正在拆迁的旅馆,还没被扒掉的一个房间里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乞丐,“每天收5块钱”。
“我就是个掏力的人,越掏力越有劲。”说起讨饭的日子,耿生茂倒是没觉得凄苦,脸上纵横交错的皱纹中,还挤出一点点笑容。这位百岁老人摸着黑黑的几乎皲裂的膝盖说,“在花园路口的天桥上就搁那儿一跪,有时候等半天还要不到一毛钱呢,有的过来就给块儿把钱”。最好的时候,他一天能讨到100多块钱,最不济也有10来块钱。
耿生茂说,自己在郑州一般待上10来天就回家。碰到记者的时候,他正准备回家,“郑州天太热了”。
这么多年,耿生茂还是第一次和这么多人一起沿着自己乞讨的路往回走。
“给国家抹大黑了,”如今,问起讨饭的经历,老人总是操着含混不清的河南话连连说,“对不起干部。”
他刚回来的那两天,挂着商丘、郑州、外省的各种各样牌照的小汽车从四面八方开过来,几乎占满了村里坑坑洼洼的土路。连村里小卖部的老板一听到客人买整箱牛奶,就猜到“又是去看老头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