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环境急剧恶化
土地破碎,沟壑纵横,典型丘陵土石山区的准格尔旗,生态十分脆弱,因为柏相公村靠近黄河,这里的生态环境相对准格尔旗的其他地方,山要绿一些,水资源要丰富一些,农作物的生长也要茂盛一些,当地农民在山上种树,山坡上种草和向日葵,山沟里种植水稻和玉米,但是,自从罐子沟等煤矿在这里开采后,生态环境日益恶化。
板申图社的村民告诉记者,他们每人有25亩左右的林地和草地,6亩左右的耕地,罐子沟煤矿在这里开采之前,他们不但一家人衣食无忧,每年每人都有两三万元的收入。但是,罐子沟煤矿开采后,首先挖断的是他们的水源,所有的山泉都枯竭了,村民们的吃水成了首要问题。无奈,村民们只好吃从罐子沟煤矿抽出来的工业用水,这些水从罐子沟煤矿里抽出来后直接排放在一个臭水沟里,浑浊、肮脏不堪,但这是板申图社及周边村庄村民们的唯一饮水源地,村民们把这些水拉回去,然后储存在水窖里,供日常所需。2013年6月17日,记者在这条臭水沟边看到一位拉水的村民,他告诉记者,村里边有许多青壮年都外出打工了,吃水要到这山沟里肩挑车拉,剩下的老人们哪还有这个气力,所以他用这个油罐车给村民们拉水,每车也就收个20元左右的油钱。记者问:“这水能吃吗?”这位村民反问记者:“不能吃又吃什么呢?”
不但村民们吃的是罐子沟煤矿抽出来的工业用水,每天,他们呼吸着的,是因采煤造成的粉尘污染。尤其在刮风的天气,一阵风过去,漫天尘土飞扬,煤矿里开采出来的煤炭露天堆放,粉煤灰四处飞扬,被破开的山体裸露着黑色的煤炭,在漫天尘雾中让人分辨不出东南西北,一辆接一辆的重型卡车从罐子沟煤矿的大门口排列在公路上,一字排开最远可以达两三公里。村民们告诉记者,以前在这个季节,曾披满绿色植物的山坡和山沟,即便有风,也是凉爽宜人,很少有尘土飞扬,但是,如今这里四周都是煤矿,附近是罐子沟煤矿,再远一点是华能魏家卯露天煤矿,整天对整个大山“开肠破肚”,生长再顽强的绿色植物,也对抗不过钢铁机器。
因为补偿问题,还有环境污染和塌陷造成的地质灾害,罐子沟煤矿与周边村庄的村民们矛盾非常尖锐,记者在采访时了解到,2013年5月31日,村民田守明等人因为到罐子沟煤矿讨要说法,被当地公安机关以扰乱单位秩序行政拘留了7天。令村民们气愤的是,他们认为村民的利益受到了损害,村支部村委应该会站出来替村民们说话,但是,柏相公村的支部书记李福厚在村民们到罐子沟煤矿讨说法的过程中始终不露面,就是在村民们被拘留的过程中,有村民拨打李福厚的手机,李福厚的三个手机号码居然全部关机。采访中,村民们七嘴八舌地告诉记者,李福厚在罐子沟煤矿承包有车间和工程,每年能挣300多万元,所以才不替村民们说话。因记者也联系不到李福厚,村民们的说法记者无法求证。
不断出现的塌陷,对地表地貌造成了极大的破坏。记者在采访中看到,板申图社以前居住的村庄,现在已经荒芜人迹,偶尔见到拆除房屋的破砖碎瓦散乱地堆放在黄土坡上,无声地告诉记者,这里曾经是繁华的村庄。
村民刘存裕一家的房屋从山坡上滑落十多米后因没有道路无法拆除,曾经干净整洁的小院如今长满了杂草。山坡上,曾经的田间道路上,巨大的裂缝处处可见,让人看着触目惊心。有的正在向前方延伸的平坦乡间道路,会突然出现一个垂直的悬崖,正在向着天空生长的大树,根部突然塌陷甚至会倒着生长。这些,都不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而是人为的地质灾害。干旱的土地如果是在夏季有一场暴雨,黄色的泥石流就会滚滚而下,顺着山沟,顺着地势,最终流入不远处的黄河。
因为环境污染,患癌症和胃肠道疾病的村民们越来越多。2012年,一名叫武二女村民因患胃癌离开了人世。如今,一名叫郭埃成的村民,因为身患肺部疾病,仍然在饱受环境污染的折磨。虽然,村民们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肠胃道疾病频发与煤矿的污染有直接关系,但是,饮用煤矿工业废水又饱受粉尘污染的大环境,对村民们的身心健康是一个极大的危害。
豪华办公楼群背后的民生困局
生态安全无法保障,地质灾害频频发生,民生问题得不到解决,那么,当地政府和职能部门是如何面对这些问题?如何治理地质灾害?罐子沟煤矿塌陷区的土地又是如何从村民们手中征用的?
记者首先来到了准格尔旗国土资源局采访,求证核实。
准格尔旗国土资源局办公室工作人员王小立了解记者的来访意图后,告诉记者,该局的局长杨光到鄂尔多斯开会去了。随后,在记者的要求下,王小立联系相关领导后,告诉记者,罐子沟煤矿的征地不归他们管,土地的征用是矿区协调发展服务中心征用的,因塌陷形成的地质灾害也不归国土局管,准格尔旗煤炭局负责塌陷区的治理工作。
在准格尔旗煤炭局,王姓局长告诉记者,煤炭局仅仅是一个负责安全生产、煤炭生产许可证发放和煤矿技术治理的一个单位,矿区的地质灾害治理应该在国土资源局,他们应该有总体规划。
随后,记者来到了准格尔旗矿区协调发展服务中心,见到了负责龙口镇片区的赵计书记。在这里,短短的一个多小时,记者见到了来这里反映问题的三拨村民。其中,龙口镇范家卯村万郭六梁社的村民告诉赵计,隶属于开滦煤业公司的串草圪坦煤矿地还没有征用,已经造成他们村的600多亩土地塌陷,现在他们不知道国土资源局究竟给煤矿批了多少土地,串草圪坦煤矿有合法手续的土地是多少,边界在哪里。村民们为此曾到准格尔旗国土资源局,但国土资源局根本不告诉他们。在这里,赵计建议村民们仍然到准格尔旗国土资源局,究竟塌陷了多少土地,以国土资源局的坐标为准。但村民们告诉记者,准格尔旗国土资源局根本不管村民们反映的这些问题,把他们像皮球一样踢来踢去。
面对一拨又一拨因塌陷、环境污染、地质灾害等问题上访的村民,赵计告诉记者,他每天的工作都是这样。准格尔旗现在共有140多家煤矿,他包片的两个乡镇就有30多家,其中包括龙口镇。龙口镇人多地少,给村民补的钱本来不多,村民们的利益和矿上又有冲突,所以他这里的工作每天都要面对大量的访民。
记者在准格尔旗大路新区看到,大路新区旗政府门前新修建的马路宽敞明亮,但路上几乎看不到有车辆和行人。大路新区是准格尔旗2004年开始修建的新区,当时,这里仅仅是一个工业区,为了新区的发展,准格尔旗开始投巨资在这里修建豪华办公楼群。记者看到,豪华办公楼群的编号从1号楼至9号楼,每栋楼都是上万平方米。现在,除了准格尔旗委旗政府还在老城区薛家湾办公外,其他职能部门都已经搬到豪华办公楼群里办公了。其中,记者采访的准格尔旗国土资源局在7号楼办公,煤炭局和矿区协调发展服务中心在9号楼办公。记者采访中还了解到,准格尔旗大路新区的豪华办公楼群立项都是由准格尔旗发展和改革委员会立项,总建筑面积超过十万平方米,总投资超过十亿元。
2013 年,因煤炭市场的疲软,鄂尔多斯的GDP增速已经由内蒙古的第一名变为了倒数第一名。兴也煤炭,败也煤炭。黑色的煤炭如黑色的金子滚滚而来的时候,准格尔旗耗资上百亿元建设新区建设豪华办公楼群,地质灾害却无人治理,环境污染无人过问,留下了一大堆民生欠账。
业内人士指出,煤炭开采所引发的地质灾害直接危害了矿区居民的生命和财产的安全,地质灾害的产生和延续使人们无法安居乐业,治理灾害的工程量巨大,耗资不菲,工期较长。在煤炭开采之前对可能引发的地质灾害进行预测是十分重要的环节,对于有可能产生的灾害应遵循“以防为主,避让和治理相结合”的方针。在煤炭开采过程中,对于可能产生地面蹋陷及地裂缝等地质灾害的煤矿,可采取特殊的开采方法和顶板管理措施,以防止或减少地面塌陷地地裂缝等地质灾害的产生,对塌陷的地表随时进行综合治理,以恢复和进一步改善矿区环境质量,使治理后的环境比原有环境质量更好。但是,遗憾的是,记者采访中了解到,罐子沟煤矿在开采前没有进行地质灾害的预防,开采过程中没有治理地质灾害的措施,地质灾害造成后,任其人为的发展,而这些,危害和影响甚至上百年。
在采访中,知情人士向记者透露,在准格尔旗,不但地质灾害频发,环境污染严重,一些煤矿,如兴隆煤矿、酸刺沟煤矿等,还涉嫌无证、违规生产。
对此,本刊将继续关注。